碎冰紫玫瑰花语,碎冰粉玫瑰花语

我死在了最爱他的那一年。几亿身家,他说扔下就扔下了。陪着我葬身火海。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年前。我们刚结婚,我最讨厌他的时候。我跑去了他的公司,见到他的第一面,哽咽道:「时淮序,对不起。」他短暂的愣怔后,

我死在了最爱他的那一年。

几亿身家,他说扔下就扔下了。

陪着我葬身火海。

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年前。

我们刚结婚,我最讨厌他的时候。

我跑去了他的公司,见到他的第一面,哽咽道:「时淮序,对不起。」

他短暂的愣怔后,神色寂然,「说吧,这次又要怎么折磨我?」

最后那场爆炸发生的时候,我记得,时淮序是没有出来的。

向来干净整洁的他,跪在我身边,说:「桑宁,别怕,我来陪你。」

那年他 38 岁。

几个亿的身家,说扔下就扔下了。

陪着我葬身火海。

……

仲夏傍晚,窗外残阳似血。

闷热的风吹进室内。

我从梦里醒来,坐在床上发呆。

墙角的闹钟滴答作响,日历台静静躺在桌面上。

「夫人,时先生刚才打来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

刘妈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平静祥和。

我低头,看着无名指上崭新的婚戒。

闭了闭眼。

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死前漫天的大火,和温暖结实的怀抱,是那么真实。

最后一刻,时淮序还在跟我说:「桑宁不怕,这辈子我等了你太久,下辈子,一定早早来找我。」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我掐了自己一把,钝痛感自大腿传来。

窗外的汽笛声将我混沌的思绪惊醒。

震惊过后,一股绵延不绝的心痛和酸涩随之而来。

一场人为制造的误会,让我恨了时淮序很多年。

这期间,他的竞争对手用尽手段打压他。

让他喘不过气来。

家中,是我对他的冷待,所以他也不总回家。

时淮序父母早亡,也没什么亲人。

空守着一座商业帝国,过了小半辈子。

后来,误会解开。

我们有了小半年的幸福时光,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怀孕的消息,就死于非命。

……

「夫人,花送到了,您要出发吗?」

刘妈进来问我。

「什么?」

我的思维还处于混乱的状态。

「花,您不是要去看宋先生吗?」

宋衍……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我怔住了。

一团乱麻里突然有了个线头。

原来是这一天。

宋衍是我的青梅竹马。

也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

可惜……一场「事故」,他全身重度烧伤,需要长期住在医院里。

前世这一天,我抱着一束花去了医院。

陪宋衍过完生日,从医院出来,看见时淮序坐在车里,指尖的烟燃到了末端,却全然不觉。我并不想解释什么,甚至不想看见他。

「宁宁。」

时淮序发现了我,摁灭烟头,下车,语气落寞。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停住脚,回头冷冷地望着他,「所以呢?」

时淮序黝黑的眸子望着我,一言不发。

我说:「今天也是宋衍的生日。为了跟我结婚,你不择手段,毁了他的脸,断了他的前途,你还要我怎么对你?」

时淮序张了张嘴,徒劳地说:「那只是一场意外……」

「如果你那天没有邀请他,他不至于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让我怎么相信那是意外?」

时淮序沉默了,最后,跟我说:「对不起。」

从那天起,我和时淮序的关系,急转直下。

开始了漫长又煎熬的冷战。

后来,我才知道,那场就连时淮序都以为的「意外」,只不过是某些人用以离间我和他的阴谋。

「东西已经帮您放到车上了,过会再走就堵车了。」

刘妈折回来喊我。

窗外,夕阳半落,光线暗沉。

我回过神,有些慌乱地穿上外套,坐进车里。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十年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司机开车汇入了车流,「去医院的这条路已经堵了,您要不给宋先生打个电话,让他等等……」

「不去医院。」我望着窗外不停变换的红绿灯,改口道:「去公司。」

……

其实我对时淮序的公司,没多少印象。

年轻的时候讨厌他,一次没来。

后来爱他,却又遇上他被仇家针对,身边危险重重,不敢去找他。

以至于此刻,我站在林立的写字楼下,有些茫然。

到底哪个是他的办公楼?

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奇地打量着我:手捧巨大花束,穿着精致,化了妆,像个准备告白的女孩子。

我不自在地掏出手机,调出时淮序的电话。

连名带姓三个字。

连个紧急联系人都不是。

我摁下电话,本以为要等很久。

可是短暂的两声之后,就被接起来。

清冷疏离的声线自听筒里传来:「有事?」

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我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声音都不自觉哽咽起来。

「时淮序,你办公室在哪啊?我找不到了……」

路人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

一个找不到老公办公室的女子,站在马路牙子上,嚎啕大哭。

时淮序那边好像正在开会,他略微一顿,说了句:「今天先到这里。」

然后就对我说:「去人行道上站着,我下去。」

几分钟后,时淮序走出写字楼。

高大的身影将霓虹光割裂开来,西装革履,清贵自持。

反观镜子里的我,眼线顺着眼泪躺下来,像孤儿怨里的女主角。

妈的,全毁了。

「你怎么来了?」

语气很淡,近乎冰冷。

我一回头。

高大帅气的男人正冷淡地看着我,瞳孔倒映着我鬼画符一般的脸,表情微微一僵。

无论什么时候,时淮序都是妥帖完美的。

像一朵盛开在悬崖上的花,一尘不染。

「对不起,」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打扰你了……」

「今天……」他就说了两个字,没再继续。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今天我应该陪宋衍过生日,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这倒是提醒了我。

我把花往他怀里一塞,含糊咕哝了句:「生日快乐。」

长久的沉默。

我偷偷看了眼他,发现他盯着那束花,并没有很高兴。

良久,他挑起一抹苦涩的讽笑,「桑宁,是他不要的,对吗?」

「什么?」

我意识到他情绪不对,视线突然落在花束上,心里一沉。

坏了!

碎冰蓝玫瑰。

花语是:送你星辰与大海。

宋衍最喜欢的,也是星辰大海。

苏醒时记忆过于混乱,我一门心思只想找到时淮序,却忽略了这些细节。

「对不起,我——」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时淮序的语气近乎生硬,「时间不早了,让司机送你回家吧。」

他转身就走。

我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下摆,「等等!」

时淮序也没料到我会有此举动,没收住脚,拽得我一个踉跄,狠狠撞在他后背上。

高定西装的后背开了五彩花。

时淮序回头,盯着我的手指,沉默了很久。

我犯了拧,固执地说,「时淮序,我不回去。」

他神色寂然,「桑宁,这次又要怎么折磨我?」

这句话,真的很难回答。

记忆里,这时候我和时淮序刚结婚不久,我正在跟他闹矛盾。

我 23,他 28。

吵架,几乎是我单方面地输出。

什么话难听说什么,就连过节送他礼物,都是专门往他心上捅刀子。

我就像个放羊的孩子,狼来了喊多了之后,他就再也不信我了。

想起前世误会解开后,我的手段比较直接粗暴,把他扑倒就够了。

这个男人,看着高冷,却意外的好哄。

可是这个方法,眼下未必好使。

而且,时淮序受了太多的折磨和委屈,我也想弥补些什么。

思来想去,我说:「我请你吃饭吧。」

时淮序垂下眼,冷冷道:「不必了,我今晚还有工作。」

「那就点外卖!」我厚着脸皮,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你点个长寿面。」

时淮序没有说话,甚至理都不理我。

那束花,还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路过垃圾桶,我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扔进去,可是他没有。

一路跟着,进了他的办公室。

空空荡荡。

办公桌上扔着一份发凉的盒饭。

还没有动筷。

他今晚,是想这么对付过去?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疼,我打开手机,给他点了份长寿面。

清汤,少盐,不要葱花。

配菜要的番茄牛腩,还有几个素菜,都是不辣的。

从前,时淮序为了迁就我,点餐每次都很重口。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胃不好,太辣太油太咸的都不能吃。

点完餐,我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好。

时淮序正在把花的包装袋解开,打算放进花瓶里。

碎冰蓝玫瑰刺痛了我的眼。

我想也不想地走过去,一把夺过,扔进了垃圾箱。

他一愣,看着拇指被扎出的血珠,疲惫叹道:「桑宁,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

我忍着心里的闷气,气他为什么像个泥人似的,没有脾气。

「不要了,你不喜欢,我给你买别的。」

时淮序抽出纸巾,压住伤口,一双眸子微微垂下,自弃道:「算了。」

我没有理会他,拎起垃圾,丢下句:「你在这里等着。」

然后匆匆出门。

夏季的傍晚,路边停满了卖花的小贩。

只不过比起花店里动辄几百几千的花束,品质要差上一些。

我跑遍几个摊子,买下了所有的红玫瑰,用简陋的包装纸简单扎成一束。

刚好外卖到了,就这样大包小包地拎上了楼。

19 层比刚才来的时候,更清冷。

少有的几个加班的员工已经离开了。

只有时淮序的办公室,开了一盏小灯。

我放轻了脚步,推开门进去。

他就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背影落寞。

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抛弃的流浪犬。

沉重的花束和外卖撞得大门咚一声响。

时淮序背影一僵,赫然回头,看见差点被压垮的我。

「喂,你愣着干什么,帮我一把!」我气喘吁吁。

他似乎没想到我还能回来,短暂的错愕后,快步走来,单手接过花束和外卖,另一只手穿过我的腋下,架到沙发上。

我缓了口气,头上出了汗,但还是笑眯眯地说:「送你的,街上所有的玫瑰花,都被我买下来了。」

时淮序那张俊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1、珍贵独特 紫玫瑰的花语为珍贵独特,紫玫瑰是蔷薇科灌木属植物,花朵大而芬芳,花色高雅别致,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并且紫玫瑰是玫瑰中较为少见的一个品种,因而有着珍贵独特的寓意,可送给心仪的女孩,寓意着你是我的珍宝。

完了,现在的他似乎不太能适应我对待他的方式。

难道非得……骂他才行?

见他还打算回去啃冷掉的盒饭,我哎哟了声。

时淮序瞬间望过来,被我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

我往沙发上一靠,扬着下巴,不耐烦道:「你就不能吃点热乎的?我看着你吃盒饭就烦。」

时淮序:「……」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办公室里不断响起我的抱怨。

「你会不会吃饭啊?」

「那么大块牛肉你看不见?」

「不吃菜吗?这么大了还挑食?」

「你吸面啊,我买来让你摆着看的?」

经过我费尽心思地鞭策,一碗热腾腾的面见了底。

我怕时淮序不够吃,还加了两个小花卷,并把给自己带的桂花糕也给了他。

天天这么劝,我还活不活了?

我说得自己口干舌燥的。

突然面前递来一杯水。

抬头,见时淮序盯着我,「先润润喉咙再骂。」

他神色缓和了很多,虽然眼神依旧是沉寂无光的,但至少,也没有了冷冰冰的戒备。

我克制住拥抱他的冲动,说:「时淮序,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他闻言,移开目光,沉默着收拾了碗筷,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穿好衣服,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可是我才来啊……」

他动作迅速地推开门出去,更像在逃离什么。

毕竟收垃圾这样的事情,不需要他一个大总裁做。

说不失落是假的。

重生一次,怎么感觉这个男人,哄起来更棘手了呢……

我坐在沙发上,制定下一步策略。

是直接扑倒,还是互诉衷肠后再扑倒呢?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心不在焉地接起。

电话那头,是一个久远却熟悉的声音。

「宁宁,你在哪儿?」

我原本欢腾的心绪,骤然回落谷底,记起还有这么个人。

「是你啊……」

我的语气算不得特别热切。

宋衍声音温柔,「我等你很久了,不是说好,要跟我一起过生日的吗?」

想起前世发生的一切,我手指一点一点收紧,直至骨节发白。

「宋衍,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吧?」

宋衍察觉到了我的不对,纠正我:「宁宁,我们是亲人。」

「亲人。」我重复着两个字,突然问:「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一顿,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偷吃蛋糕。」

看吧,为什么被关心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骗人、提要求、开玩笑。

而时淮序,就要永远站在身后,承受一切?

我浑身冰冷,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我今天还有事,就不过去了。祝你生日快乐。」

挂掉电话,我深吸一口气,心里发闷。

想起被绑架前,宋衍打给我的那通电话,问我在哪。

我陷入了沉思。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可倘若从一开始,那场爆炸,就是熟人作案呢?

一抬眼,看见时淮序站在门口,侧脸隐在暗影里,看不清表情。

我犹豫半天,问:「你……都听见了?」

「嗯。」

「我——」

「走吧。」他语气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平静,「车在楼下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未来会发生的事。

怕他把我当疯子。

我跟着他,走出门,愧疚的情绪翻涌。

「时淮序。」

他只是步子稍微慢了慢,却没有回头。

「刚才是宋衍给我打的电话,」我语速飞快,「昨天我确实答应帮他过生日的,可是今天的我不一样了,我是从未来——」

时淮序骤然刹住,转身,眼底蓄着一层冰,「够了。」

他闭了闭眼,压平情绪,说:「今天的饭,很好吃,我也很高兴你能陪我过生日。」

我紧紧盯着他,看见他深埋在眼底的痛色。

时淮序唇色很浅,每个字,都像一个痛到极致的人,颤抖着吐出来的。

「所以最后,你要去找宋衍,我认。因为这就是代价。」

前世,时淮序曾经跟我说过,那时候,我每给予他一点好,都要用更多的痛苦来换,所以他从不敢奢求什么,也做好了我随时离开的准备。

这段话,如今像一把刀子,扎进我的心里。

搅得我生疼。

前世的这一天,我不在的时候,他的晚餐,就是一盒冷透的盒饭。

没有人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所以他才去医院门口等我,是吗?

时淮序只想听我说一声「生日快乐」,我却让他别多管闲事,离我越远越好。

迟来的真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移开目光,「对不起,是我失言了。天黑了不安全,要去医院就赶紧——」

我猛地拽住时淮序的手,强硬地,得寸进尺地,与他五指交握。

他浑身僵住了,却没有抽走,而是声音低哑地问我,「桑宁,你想干什么?你还嫌我不够难堪吗?」

我抬起头,突然拽住他的领带,拉低下来。

「老公,别动。」

短短四个字,像一个封印,将他彻底禁锢。

我踮起脚,吻住了时淮序冰凉的唇。

优雅的松木香被我毫无章法地四冲乱撞。

我搂住他的脖子,顺势把他推在了墙上,小心翼翼地安抚……

他从最先的僵硬,到震惊,最后,再到缴械投降,颓然闭上眼,任我「蹂躏羞辱」。

一尘不染的衬衣,变成皱巴巴一团。

他不知不觉扣住了我的腰,渐渐收紧,直至贪婪地按住我的后背,让俩人紧紧贴在一起。

头顶的灯光亮了又灭,最终,我们在黑暗中分开,抵额喘息。

「宁宁,」时淮序语气低沉,艰涩道,「别这样……」

「你不喜欢?」

「不是。」他沉默了很久,才说:「别引诱我,趁我还有理智,去找他。」

「你舍得?」我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委屈巴巴道,「不嫉妒?不生气?舍得我亲别人——」

时淮序似乎被刺激到了,猛地低头,堵住我的嘴,反客为主,将我抱起来,扔回沙发。

不等我反应,大手扣住了我的后脑勺,他泄愤般,重新吻住……

我唇角勾了勾,不下点猛药,他还挺能忍。

只是后续发展有点超出我的掌控。

「时淮序!」

我突然警惕起来,「你……哎……你你干什么……我的意思是回家再……」

只听他声音温醇:「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走。」

「现在,机会没有了。」

爱的永恒。碎冰紫玫瑰15朵代表着爱的永恒,它是一种特殊的礼物,可以表达发送者对接收者的深深爱意。玫瑰是所有花卉中最著名和最受欢迎的一类。几个世纪以来,玫瑰一直备受推崇。历史证据表明,它们大约在5000年前在中国生长。

话落,我被掉了个个儿,趴在沙发背上。

身后的男声轻轻飘进我的耳朵,性感惑人,「桑宁,你等死吧。」

我以为,以时淮序的性格,做不来太出格的事。

可是我忘了,前世,他就是个敢殉情的疯子。

骨子里,是有点野蛮在里面的。

「你……你——」

我低弱的告饶声淹没在唇齿间,最后只能无力地揽着他的脖子,喊:「时淮序……你心疼心疼我呀……」

他好像正在生气,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咬着牙,紧紧抱着他,鼻子发酸,眼泪吧嗒落在他肩膀上。

时淮序浑身一僵,小心翼翼地停住,「对不起。」

我下巴垫在他肩上,仰头,就能看见窗外明亮的月光。

「时淮序,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前世想了很久呢,一直没告诉他。

「宁宁,别说。」他声音沙哑,轻轻呢喃。

「你不相信吗?」

回应我的,是无边的沉默。

他怕是不敢奢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

我说,「男孩子一个,女孩子一个,小名就留给你——」

殊不知,刚才好恢复理智的人,又掉回失控的大网。

时淮序没再给我说话的机会,抱着丢了半个魂的我走进了办公室一侧的小门。

门轻轻关合。

风在落地窗外徘徊。

月色澄明。

一门之隔,是絮絮低语。

 

到了后半夜,我小性子上来,就踹他,说不要他了。

时淮序一言不发地把我拖回去,问:「不要我,你想要谁?」

他问得很认真。

我面红耳赤,「反正不要你!」

「嗯。」他闷头,「你说了不算。」

这一晚的梦里,有时淮序的纠缠,也有漫天的大火。

我躺在血泊里,身上绑满炸药。

时淮序冲进火场,将我抱起来,浑身都在抖。

我看见他在哭,只能无力地抬手,去推他,「滚啊……」

「时淮序,我让你滚……别碰我,求你……」

梦境被哭声撞得四分五裂。

温热的触感顷刻间消散。

我坠回黑暗中,猛地睁眼,脸颊一片湿热。

做梦了。

回神后,才发现时淮序已经被我推到了床沿。

从他的表情来看,我说梦话了。

他递来纸巾,却始终坐在离我一段距离的地方。

指尖也避开了我的触碰。

我心一沉。

他还是误会了。

「时淮序。」我试着开口,「我刚才做梦了。」

他真的很认真在听我讲话。

我带了哭腔,「我在大火里,身上绑了炸药,你要陪我一起死。」

「所以,我才喊的那句话,你别误会。」

时淮序的眼睛只是短暂地亮了一下,就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归于死寂。

「好,我信。」

说完,替我掖好被子,拿起枕头,往外走。

「时淮序!」我叫住他,对着他的背影,说,「你骗人。」

他没说话。

我抄起枕头,狠狠砸在他后背上,「行,你走吧,我浑身酸得要死,你个翻脸不认账的混蛋,就放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说完,也不看他,背对着蜷成虾仁,钻进被子里。

怪不得都说年轻人脾气犟。

年轻了十岁的时淮序认死理,一点都不可爱。

好一阵沉默后,背后床向下一陷,时淮序叹了口气,「睡吧。」

「要抱着睡。」

他听话地把我捞过去,圈进了怀里。

夜还很长,我却盯着看不见边界的夜色,没有了睡意。

重生以来,太多的信息在我脑子里搅成一团。

绑架我的人,曾经跟时淮序有过交集,是个公司倒闭的老板。

当年发生在宋衍身上的那场事故,却是我二叔为了离间我和时淮序的阴谋。

这些都是我前世最后一年,知道的事情。

我的行踪一向被时淮序保护得很好,而我,却是在去医院做产检的路上,被人劫持了。

对方是从哪里得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宋衍打给我的那通电话。

包括死前最后一刻,时淮序曾经说过:「谢谢宋衍,没有他,我就找不到你了。」

当局者迷,如今回过头来看,我最信任的,相伴了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宋衍,到底在这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由于昨晚失眠,第二天早上,我头跟炸了一样。

「时淮序,我起不来!哪有你这样的!」

他挨了我几脚,无奈道:「起来吃早饭。」

「不吃。」

真是有原则得过分。

我恼恨道:「你一点也不喜欢年轻的你。」

他顿了会儿,好脾气的反问:「年轻的我?」

「对!」我凶巴巴地从他手里拽出被子,给自己卷起来,「我喜欢老十岁的!你去老吧,别打扰我睡觉。」

我蠕动到最暖和的位置,舒服地伸展四肢,感觉全身都是时淮序身上的味。

回笼觉睡到了下午。

显然他想到了我被饿醒的可能,午餐整齐地码在桌子上。

屋内极度整洁,一切都井然有序。

而我的大床,是在秩序之内,开辟的另一方天地。

乱成一团了。

因为我昨夜瞎胡闹,床单被扯成了条,全招呼到时淮序身上了。

该说不说,28 岁的时淮序和 38 岁的时淮序相比,简直纯情得可以。

我晃了晃头,把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从脑子里晃走。

简单洗漱后,吃掉早饭,掏出时淮序的衬衣裹在身上,打开门探出个头。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电脑正开着视频会议。

夕阳偏斜,柔和的光晕自落地窗照进来,落在西装革履的时淮序身上。

很好地中和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清冷疏离。

我心一颤……

不自觉地红了耳根。

时淮序的洞察力向来敏锐,几乎开门的瞬间,就抬眼望过来。

看见我的穿着,突然愣住。

我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了几声,断定没人,才红着脸走出去,坐在时淮序对面。

打开手机,发现宋衍给我打了五个电话,发了十几条短信。

都是深夜。

那会儿,我应该已经意识模糊了,却没被铃声惊醒。

难道是……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时淮序。

他目光专注,似乎不曾发现我的存在。

就装吧。

我跷起腿,就在他视野的余光里晃来晃去,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走光。

时淮序说话的声音突然卡了壳,短暂的停顿后,「今天就到这里。」

说完,结束了会议。

他轻轻靠在老板椅里,蹙蹙眉,「桑宁。」

「哟,昨晚还喊宁宁,现在就是桑宁了?」

瞧那副道貌岸然,吃干抹净不认账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多正经的人呢。

我蹭了蹭他藏在桌下的小腿,「时总,昨晚我手机响过吗?」

时淮序平静地垂下眼睛,「不太清楚。」

「是吗?」

我越过办公桌,揪住他的领带,拉近。

纵使他掩饰很好,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年轻人罢了。

「桑宁,这是上班时间。」

他一本正经地提醒我,如果不是略微紊乱的呼吸,我还真的以为,他清心寡欲呢。

「哦。」我轻轻吻了吻他,「还要吗?」

他沉默了会儿,直白地说:「……要。」

我又亲了一口,「我在隔壁,等你下班,一起回家。」

回到房间后,我再次接到宋衍的电话。

「宁宁,我出院了。」

电话那头,声音沙哑,鼻音浓重,似乎一晚上没睡好。

我一愣,「你怎么出院了?」

「不治了。」他语气低落,「如果一直修复不了,我选择放弃。我想跟你一起过平静的生活。」

我皱起眉,「我们早就没可能了,而且,我结婚了。」

「那我怎么办呢?」宋衍说,「你把我们的承诺当作什么了?是不是因为我脸毁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我欲言又止,「是你说只有分手,公司才能捧你,你才能走得更远。」

「可是你答应过会等我的,」

「那我要等多久呢?」我叹了口气,「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却让我一直等。」

我二叔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爸妈自我出生后,就将我抛在桑家,各自移居海外组建了新家庭。

我就是桑家的一颗棋子。

宋衍在大荧幕上赚得满堂彩时,我却已经被二叔逼得无路可走。

那晚,我给他打了一晚上电话,他摁掉了。

第二天,我看着他的荧幕初吻,心灰意冷地接受了二叔的提议。

此时,宋衍在电话里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我没有任何犹豫,「我爱他。」

之后的几天,宋衍再也没有给我发来消息。

我想了很多,要想抓前世害我的凶手,得借助时淮序的力量。

第一步,让他接受我重生的事实。

以免他给我关进精神病院。

「……这个嫡女重生后呀,就开始查上辈子害自家灭门的凶手,有信息差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你难道不好奇她后来是怎么反败为胜的吗?」

我支着胳膊,趴在时淮序面前,讲得热火朝天。

这已经是这个月,我给他读的第三本重生小说了。

时淮序听得认真,「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投资,拍成电视剧。」

「不是我喜欢,重点是你喜不喜欢?」

他看着被我穿得起皱的衬衣,叹了口气,「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我不依不饶,攥成拳头充当话筒,「那你说说感想。」

时淮序:「……」

最近我和他的相处,融洽了许多。

他十分迁就我,几乎是百依百顺。

可就是总感觉,隔着什么。

「时淮序,」我拖近凳子,坐在他面前,表情严肃,「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他放下筷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说。」

我苦大仇深地开口,「其实,我也是重生的。」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时淮序微微挑了下眉,唇紧紧抿起。

他想笑。

我指着他,「哦豁,你果然不信!」

「继续,宁宁。」他唇角勾了勾,又被强行压下去,「我信。」

我索性豁出去了,把前世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

起先,他像看小孩儿讲故事一样,听着。

以为是我新学的把戏。

渐渐地,蹙起眉。

我知道我说对了。

「……那个捅我的人,姓方,应该是你公司的员工,后来出去自立门户了。当然现在是十年前,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还有就是,我二叔也有参与,最后要注意宋——」

话还没说完,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

我和时淮序同时看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阿衍。」

由于我的疏忽,宋衍的备注还没有改成全名。

时淮序表情一收,又恢复了冷淡的姿态,起身,端起盘子,「我去洗碗……」

那种感觉又来了。

是刻意回避。

他还是在怕。

我咬咬牙,抓起手机,尾随他到厨房。

他背对门口,打开水龙头。

我摁下了免提键。

宋衍熟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宁宁,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了。」

除了人声,还有呼啸的风声。

我立刻紧张起来,「你在哪?」

「高中教学楼的天台。」他声音很轻,「宁宁,还记得吗?父母离开我的那天,你说,桑家也没有真心待你的,以后我们可以做家人。」

碎冰粉玫瑰花语,「18 岁那年,我本想从天台上跳下去,是你阻止了我。」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些遗憾,「现在,你不要我了,我感觉,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宋衍,你别冲动。」我脑子嗡的一声,转身抓起衣服,套在身上,「你等我!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我一扭头,发现时淮序仍旧背对我,站在水池旁。

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只剩水哗哗地淌。

我急了,冲进去,「喂,你傻了!不换衣服干什么啊!」

他被我拽得一个踉跄,暗沉沉的眼睛盯着我,「换衣服?」

「我自己去多不合适啊……我都结婚了。」

我烦躁地掏出手机,语速飞快,「时淮序,我给你十秒钟,把围裙脱下来。我这就报警,疯了,孩子们还没下晚自习,他当着人面跳下去算怎么回事?」

「换好了。」

时淮序已经干干净净地站在门口。

我一愣,「你动作挺快啊……」

幸好时淮序会开车,才免了等司机的麻烦。

警察已经赶到现场了。

并告知我不要再与宋衍有任何通话。

有这么一丝希望吊着,他一时半刻做不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而这个时间,刚好可以把学校的同学疏散。

时淮序在安全的范围内,把车开到了最快。

我们很快到达了现场。

天台上,风很大。

吹不散暑热。

校园死寂无声,警察在宋衍五米开外的位置,不敢靠近。

我被警察拽到了天台上,「姑娘,他非得见你,你给我们拖延一会儿时间,救援人员马上就到。」

我看了时淮序一眼,他被拦在警戒线外,对着我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爬上台阶,叫了声,「宋衍。」

那个坐在天台边缘的人影动了动,回过头。

露出张被烧毁的侧脸。

「宁宁,你来了。」

看着他,我一阵恍惚。

我似乎很久没见过他了。

前世和时淮序解开误会后,我们去看过他几次,宋衍表现得很抗拒。

大概是一个恨了很多年的人,某一日突然发现凶手不是他,也很难放下仇恨。

再加上后来,时淮序腹背受敌,局势紧张,我便在家里待着,不敢出门了。

前世今生加起来,应该有一年多没见了。

「宋衍,先下来好吗?」

宋衍没理我,而是就这么看着我,「对不起。」

他的视线望向站在人群外,等我的时淮序,说:

「你说得对,是我太偏激了。你明明在结婚前,就跟我说过的,以后只跟我做家人。是我太贪心。」

我想起那些年我和宋衍相互扶持,撑下来的日子。

被小混混欺负,是他护着我,替我挨打。

我被二叔赶出来,他连夜冒着大雨,给我送伞,带我回家。

一时间,竟有些动摇。

他真的是害死我的凶手吗?

宋衍笑了笑,「你答应要每年都陪我过生日的,你唱一首生日歌,我就下来。」

「好,我唱。」

风声渐渐静下去,生日歌在天台的夜色里徐徐飘荡。

可是唱这首歌的时候,我竟然在想,那天好像没有给时淮序唱,回去给他补上。

一曲终了,宋衍从天台上站起来,面对着我。

「谢谢,好多年没听你唱过了,很好听。」

「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他声音很淡。

「你问。」

「你还爱我吗?」

我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你是我的家人。」

从他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就是了。

宋衍幽深的眸子望向人群,似乎在跟时淮序对视。

天台的风吹得我有点冷,我说:「我们回去好不好?」

宋衍收回目光,对着我微微一笑,「宁宁,我爱你。」

说完,张开手臂,往后,倒向无边无际的夜色。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浑身血液被冻结成冰,下一刻猛地朝天台扑过去,「宋衍!」

却扑了个空。

漆黑的地面像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宋衍就这么消失在深渊里。

我怔怔望着黑漆漆的地面,大脑一片空白。

似乎听到一声钝响,腿一软,跪倒在地。

宋衍,就这么死了?

是我错怪他了吗?

都说人是敏锐的。

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宋衍察觉到我对他的疏远,所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不是就代表着,是我把他害死的?

紫玫瑰的花语是浪漫、忧郁、安静、迷人等等。送另一半紫玫瑰寓意着愿意和他共同演绎童话故事般的爱情。紫色玫瑰象征着深深的爱情,紫色是一种神秘的颜色,所以就让紫色玫瑰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傲感。紫玫瑰属于蔷薇科灌木属。

我浑身冰凉,呆呆坐着,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突然,我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在此刻,宛若救命稻草,我紧紧抓住时淮序的袖子,说:「我把他害死了……」

他抱着我,「我在,不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哭出声,抱住时淮序,语无伦次,「对不起……」

他摸着我的头发,「他没死,不哭。」

他抵在我耳边,温柔耳语,「警察在下面撑了充气床,把他接住了。」

我闭着眼,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衣,下一刻,放声大哭。

当一个人真的因为你的行为而死时,自责会像大山一样,将人压垮。

时淮序语气艰涩,「只是一些擦伤,被送去了医院,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送——」

「不要。」

我声音嘶哑,「我想跟你待着。」

「好。」

我和他回到了车上。

窗外警察在一波接一波地撤去。

待会,就有人带着我们去医院。

因为宋衍没有亲人。

我靠着他的肩膀,筋疲力尽,「来之前,我还有最后一句没跟你说,我怀疑宋衍也参与了。」

时淮序深吸了一口气,「宁宁,如果没有呢?」

「如果他是无辜的,你会选择他,还是我?」

直到他问出这句话,我才真正意义上,松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时淮序都默认自己是不被选择的那个,可是十年后的桑宁,每次都会坚定地选择时淮序。

我抬头,认真看着时淮序,「你记得宋衍刚出道的时候吧?」

「嗯。」

「我们还不认识。那时候,我就已经跟宋衍分手了。」

如果硬要说我对宋衍的感情,似乎很复杂。

我们一起熬过兵荒马乱的青春年少,步入残酷的社会,相比起来,爱情的成分,少之又少。

我掰着指头,给时淮序数,「他出道,演戏,名声越来越大,到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我们两个应该已经分手……一年多了。」

「我承认,一开始很讨厌你。」

「就像讨厌二叔一样,讨厌未经允许,就踏足我生活的人。」

「恰好那时,宋衍在去跟投资方吃饭的路上出了车祸,司机还是你的人。」

「我就把你当作跟我二叔一样,心狠手辣的人了。」

「我并不是因为喜欢宋衍而讨厌你的,我不喜欢宋衍,只是看不惯一言不合,就毁掉别人前途的人。」

时淮序轻轻反握住我的手,「对不起,的确是我的问题,我没考虑周全。」

「不是,」我抱着他的胳膊,「我都说了,是二叔的问题,你才没错呢。谁敢骂你,我去跟他吵。」

他沉默了会,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

「第一次,有人护短,是护在我身上的。」

闻言,我又是一阵愧疚。

时淮序的家庭,业内鲜有人提起。

他的确,是没什么人护着的。

时淮序很认真地望着我,「能说说……你是怎么开始喜欢我的吗?」

夜色很黑,但我却能看见他眼底的希冀。

「有一次,你喝多了酒,回来,踢到我给小狗织的围脖。大半夜的,盘腿坐在地上,研究怎么给它织围巾。」

「我喊你睡觉,你说小狗没了围巾,冬天会冷。」

「所以我觉得,一个能关心小狗冷不冷的人,也许……不会那么狠心,去害别人。」

其实还有点我没告诉他,时淮序那晚说了梦话,他说,「宁宁,我也很冷。」

刚好在我半夜起床喝水都时候,被我听见了。

心就软了一软。

孤零零的,没人喜欢。

时淮序听得津津有味,「我们家会养小狗?」

「嗯,七年后,我的生日,你送了我一只。说你太忙,总不回家,让它陪着我。」我乐呵呵地掰着指头数了数,「算起来,它这会应该是哪家的老狗,还没投胎转世呢,咱们小狗特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我都怀疑,它没喝孟婆——」

话说一半,我突然卡住了。

时淮序一愣,「怎么了?」

我呆呆地抓住他的手,说:「宋衍……他跟我一样。」

「什么一样?」

「天台上,」我扭头,眉头越皱越紧,「宋衍最后跳下去时,跟我说,好多年没听我给他唱过生日快乐歌了……」

「可是去年,我给他过过生日。」

时淮序眯了眯眼,瞬间就明白了。

「你是说,前世,你有好几年——」

「是。」

血液在往头上涌,这种感觉如芒在背。

「按照他说的,他等我一首生日歌,等了很多年,那就只有这个解释了。」

我和时淮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

「去医院。」

半个小时后,医生告诉我们,有人把宋衍接走了。

再问,就以不能透露患者信息为由,拒绝了我们。

这种情况,很难相信宋衍跟那件事毫无关系。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地思考一个问题。

「你说,他刚才是故意跳下去的吗?」

时淮序握着方向盘,指尖轻轻敲在真皮套子上,说:

「一般来说,楼层不高的地方,警察都会支起充气床。倘若是我,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跳下去而摔不死。」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脸,「哦……那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心理?」

他轻轻哼了声,「骗取你的同情心,好让你偏向他而已。」

这真的是时淮序两辈子以来,头一次跟我说如此「酸溜溜」的话。

我抿着嘴,郑重其事地点头,「嗯,你挺懂啊……」

他干巴巴道:「男人最懂男人。」

我没点破,而是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提前十年,告诉时淮序要提防谁,事情应该不会变得更糟糕。

想起前世他义无反顾冲进火场,抱住我的那个场景,心脏又开始痛。

怎么会不动心呢……

人对人好,是会被看见的。

来回在路上折腾了几个小时,到家时夜已深。

刘妈回去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时淮序刚要伸手,我猛地扑过去,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他那双长腿不得已跨在两侧,撑住我的重量。

时淮序衣衫乱了,哑声说:「你想干什么?」

「时淮序。」我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我爱你。」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凌乱不堪。

喉结一滚,扶住我的腰,以免我从他身上翻下去。

「下去。」

近乎狼狈的命令语气。

我诧异地眨眨眼,「不会吧,你——」

「别说。」他捂住我的眼睛,说出的话冷酷无情,「也别看。」

眼前骤然黑下来,随着眼皮开合,睫毛刷过温热的手心。

谁知道「我爱你」杀伤力这么大。

能让他这样方寸大乱。

我咧嘴一笑,「我爱你……我爱你……」

俏皮的玩笑话,像羽毛,往他心坎里挠。

挠得烈火绵延成片。

我撑着他的胸膛,能直接感受到掌心之下,逐渐加速的心跳。

于是放软了语调,「阿序,我爱你——」

下一刻,嘴唇被他堵住了。

他前所未有地强势,将我困在角落里,不容拒绝地承受他的爱意。

那双手像抚摸珍宝一般,滑过我的侧脸,颈子,轻轻托住。

痴迷辗转。

「不听话……」他叹了口气,「你不饿吗?」

「饿呀……」我像只树袋熊,牢牢扒在他身上,手呲溜一声窜进他衬衣里,「饿了,吃饭……」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我干脆豁出去了,「喂……孩子的小名想好了吗?」

时淮序眼神一点点暗下去,抱着我经过餐桌,径直往卧室里走。

一股烤鸡腿的味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探出头往餐桌上一看,眼睛亮起来。

「哎,先等等,刘妈给我留了鸡腿——」

「不要想了。」时淮序头一次无情地拒绝了我,「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我说了算。」

我感觉,时淮序是有点谈判手段在身上的。

他岂止是有点,简直奸商一个。

他的声音在暗夜中呢喃,带着我如浪潮中的一叶小舟。

细碎的吻吻遍了指尖,最后被他揉进心窝。

「我是你的。」

我沉迷美色,哼哼了一声,翻身将这个男人牢牢扑倒,「我的,都是我的……」

后来,洗完澡,我眼皮发黏。

一双手趁着抱他的功夫,四处乱窜,占尽便宜。

他像一只温顺的大狗,似乎永远不会有脾气。

「宁宁。」

「嗯?」

我困极了,声音都黏黏糊糊的。

「刚结婚那会,你答应跟我去看电影,结果第二天胃疼,取消,去了医院。是去见他吗?」

对我来说,真的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我回忆了下,似乎跟宋衍没什么关系。

前一天时淮序托人送回了小蛋糕,再加上我又吃了包泡椒凤爪,得了胃肠炎。

去医院挂了点滴,拿完药,就回家躺着了。

但是听时淮序的语气,似乎不太对。

我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爬起来坐着。

时淮序短暂的错愕后,说:「对不起。」

「你先别道歉,我没生气。」我盘腿坐起,「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去找宋衍了?」

按理说,以他的本事,可以轻轻松松获取我的行程,自然也会知道,我正半死不活地在医院里挂水呢。

可是他并没有查。

时淮序在短暂的沉默后,老老实实招了,「我能看到宋衍的朋友圈。」

「他不是不爱发朋友圈吗?」

四目相对。

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

时淮序掏出手机,递给我。

我迫不及待地点开宋衍的头像,在看见他朋友圈内容都那一刻,脑子嗡的一声。

「八月初九,今天宁宁说要给我过生日。感谢我的爱人。」

「八月初一,尝到了宁宁亲手做的饭菜。还是以前的味道。」

……

我疯狂往前扒,直到半年前,那一条。

「电影上映了,等宁宁来……」

正是我胃肠炎那一天。

而打开我的手机,宋衍的朋友圈空空荡荡的。

这些内容,只对时淮序可见。

然而事实上,自从结婚后,我很少跟他有什么交集。

顶多是医院打电话来缴费,或者医生要调整治疗方案的时候,出现。

我是真的拿他当一个老朋友对待,可是他却在背地里,一次又一次伤害我的亲人。

紫玫瑰花语:高贵优雅、浪漫深情、忧郁伤感、陪伴长情。1、高贵优雅 紫玫瑰的颜色看着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感,紫玫瑰像一位高贵优雅的贵族小姐,有着距离感但又非常让人着迷,适合送给镇静从容的成熟女性,表达自己的尊敬。

我气得脑袋疼,「你就信了?」

里面连张我的照片都没有。

时淮序垂眼,盯着我手机上空荡荡的朋友圈,眼睛里有什么在慢慢亮起。

「宁宁,我不敢不信。」他反复地点开,又退出,似乎在确认什么,又似乎只是乍见光明后,无意识的动作,「我怕找人去查,得到你和他真的坐在电影院的消息,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不知道。」

我又气又心疼,「你问我一下也——」

说一半,突然顿住了。

是啊,他不敢问。

那时候的我,动辄对他恶语相向。

恐怕得到的答复,也不会比时淮序自己猜测得好多少。

「我错了。」

我一头扎进时淮序的怀里,眼睛发酸,「对不起,以后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

他低低地笑了声,吻过我的耳畔,「不会,我喜欢你发脾气的样子,可爱。」

「只是……别再说不要我了。」

这一晚,我们之间最后一点隔阂,也消失了。

我怀疑时淮序是有点受虐倾向的。

一天不找骂就浑身不自在。

立秋的某天早上,我又一次爆发了。

「时淮序,你是想累死在公司,好让我给你送爱岗敬业的锦旗吗?」

电话里,时淮序性感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砂质,略微带了点鼻音,笑道:「我还撑得住。」

昨夜后半夜,他发了场高烧,浑身滚烫。

我打电话叫了家庭医生,开了退热药。

半哄半强迫给他喂下去,又端着小盆,给他擦洗身体。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烧退了。

我给刘妈写了张清淡的食谱,好让时淮序起床的时候吃,然后就缩他怀里沉沉睡去。

谁知道一睁眼,十点,人去上班了。

兴许有了前世的阴影,我格外注意他的安全问题。

简单吃过早饭后,又带上刘妈做的粥,急匆匆去了他的公司。

秘书一见到我,紧张地站起来,「时总在办公室,不便见客。」

「没关系,我等会儿就好。」

说完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来,玩手机。

渐渐地,我听见时淮序跟人说话。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和犀利。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抓住。」

「时总,您这明明是故意让我犯错——」

时淮序轻笑一声,「那又如何?」

「您这是不讲道理。」

「我是个生意人,唯利是图。从不会跟人讲道理。」

我托着腮,听得认真,秘书却要被吓死了。

门猛地被打开,里面冲出来一个愠怒的中年男人。

临走时,不经意跟我对视了一眼,我愣住了。

方老板……

不就是前世捅伤我的那个凶手?

难道时淮序已经开始行动了?

提前十年,不愧是行动派。

秘书满头是汗,扯大了嗓门,「时总,您太太来了。」

我回神,拎起食盒走进去。

并没有看到执掌职场生杀大权的冷酷男人。

时淮序坐在窗边,白衬衣一尘不染,对着我笑得温柔,「我中午会回去的。」

我把饭盒咚地放在他桌子上,在他对面坐下,「刚刚那个……」

「吓到你了?」

他声音很轻,笑道,「抱歉,我下次注意语气。」

「不是……」我挠了挠头,「这个人,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捅伤我的人。」

时淮序眼底淬了一层冰,简简单单说一句「交给我就好」,便埋头认真吃饭。

时间刚刚好,粥还是温热的。

他真是有着很好的教养,连吃个饭都赏心悦目。

见我还盯着他瞧,时淮序顿了顿,「你要跟我一起吃吗?」

「不要。」

我纠结地探了探身子,「那个……」

时淮序重新停下,叹了口气,「你想买包?还是买衣服?用我给你的那张卡就可以,或者等我结束工作后,陪你。」

我一咬牙,耳根都红了,「麻烦你……能不能……用刚才的语气跟我说话……」

「什么?」

我捂着脸,就差缩到桌子下面了,「拜托,我真的很吃那一套。」

时淮序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我又想到某个夜晚,脑子一抽跟他说:「拿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

突然如坐针毡。

有些骚话真的是不经意就脱口而出。

时淮序咽下食物,突然笑了。

我羞赧地踢了踢他,「不许笑我,忘掉我说的话……」

「不会忘的,」他盯着我,「我永远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当天,他们公司的人,看见我脸红得像个柿子一样,冲出了公司。

前世今生纠缠了这么多年,最近才有热恋的感觉。

时淮序的朋友圈被我征用了。

隔三岔五发失败的厨房作品,心血来潮拍出的模糊情侣照,还配上酸的倒牙的小学鸡文案。

时淮序委婉地说:「其实……我还是有一些朋友的。」

言下之意,确实有点丢脸。

但见我玩得不亦乐乎,他索性也接受了众人的调侃。

每个朋友圈下面,都躺着固定几条评论。

「老光棍栽了。」

「又出来晒老婆了……」

「你要是被嫂子绑架了,就眨眨眼。」

时间飞逝,眨眼便至深秋。

宋衍似乎以及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手机号注销了,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

偶尔看到高中生放学的场景,我还会想起以前。

可是直觉告诉我,一切不会以如此简单的形式落幕。

时淮序变得很忙。

早出晚归。

有时候,我在家里等他,会想起前世。

他也是这个样子,有忙不完的事情,陪我说话的时间少之又少。

「夫人,十点了,早点睡吧。」

我盘腿坐在地毯上,身边堆满了新买的东西。

「我再等等吧。」

算起来,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跟他打过照面了,今晚就是突然想等等他。

天渐渐冷了,我杀去商场,给时淮序置办了一身冬装。

驼色格子围巾,羊毛大衣,还有跟我款式差不多,毛茸茸的略显幼稚的情侣手套。

往衣柜里放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套里有手机振动声。

掏出来一看,是封邮件。

我拍了个照片,给他发消息,阴阳怪气的,「淮序哥哥,怎么还有人家不知道的手机呀?」

他早已习惯了我偶尔抽风的玩笑,回道:「工作用的,忘记带了,帮我打开看看。」

我笑着打开邮件,嘟哝道:「可别是别人给你写的情书,那我可要闹了——」

界面跳转,是一封病历报告。

我眯着眼,放大看了看,「宋……成辉,颅骨骨折和颅内出血……」

「这个人是被什么东西砸了吧……哦,下面有死亡报告,工伤,真可怜啊。」

时淮序听完,「乖,把手机放回去吧。我待会回家,给你买小蛋糕。」

「刚才还说让我随便看呢,小气鬼……」

他笑了笑,「没什么好看的。」

厨房里还给他热着饭,我把手机塞回去,又拖出包装纸,打算把新衣服包成礼物,给他个惊喜。

闺蜜俞晚在电话里揶揄我,「从前烦人家烦得要死,桑宁,你别是换了芯吧……」

「我们家淮序哥哥最好了,以前眼瞎不行?」

「行行行,你什么时候合伙跟我开工作室啊,知不知道你的设计稿一稿难求?」

我犹豫了下,「再等等吧……我在家里也可以给你稿子嘛……」

「哟哟哟,你就陪着你的淮序哥哥吧。」

我承认,是想多陪陪他。

倘若重来一次,没有任何改变,我们终将一起走向死亡,那可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时淮序是踩着点回家的。

客厅里只给他留了盏小灯,砂锅煲尚且温热。

我抱着腿,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屏气凝神。

时淮序轻轻叫了声:「宁宁。」

我没出声,猫着腰绕到他身后,突然往他肩膀上一扑。

「喵!」

时淮序无奈地背着我,「抱紧了,别掉下去。」

「你怎么不害怕?」

「我看到你影子了。」

我无趣地蹭了蹭他,「去卧室,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依言背着我走进去,卧室正中间摆着一个包装得七扭八歪的巨型礼盒。

「这是……」

「给你补生日礼物呀。今年连长寿面都不是我做的,真的很不满意。这些钱,可都是我辛苦画设计稿赚来的。」

我从他背上溜下来,献宝一样,「你拆开看看。」

时淮序垂下眼睛,看了很久,说:「宁宁,谢谢你。」

「快呀!」

他的手搭在礼物盒上,犹豫了很久,「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你说。」

他欲言又止,最后才说:「我们……也许要分开一段时间。」

我愣了几秒钟,以为自己没睡醒。

待回过味来,才缓缓地,一字一句地确认道:「你要跟我离婚?」

时淮序眼底闪过挣扎,刚想开口,我腾得站起身。

「我知道了……我去收拾东西。」

「桑宁。」

时淮序拽住我,「耐心听我说完,好吗?」

我眼泪都快涌出来了,背对着他,怕哭出来丢人。

「你就这样说吧,其实你不说我都知道,是我伤你心了,你跟我好就是为了报复我。当初结婚不该骂你是强抢民女的讨厌鬼,也不该故意放你鸽子,让你在电影院外面等俩小时,更不该知道你爱干净,还偷偷把果酱抹你白衬衣上,是我活该……」

身后的人突然沉默了。

「你把果酱抹哪了?」

「衬衣……还有床单……」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结婚不久,我想报复你——」

眼前突然光线倒转,下一秒我整个人趴在时淮序大腿上,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后腰,酥酥麻麻的。

碎冰紫玫瑰花语

我眼里的泪滚下来,可怜兮兮地喊:「没说离婚前还要被家暴的啊……救命啊……」

「我都没用力。」时淮序气笑了,「桑宁,你幼不幼稚?」

我卖力挣扎,不甘示弱,「成功学里说了,要直击对手死穴,你不就是要干净吗?我就要弄脏你的床单!离婚还要弄一遍!」

啪!

又是一巴掌。

我脸烧得通红,「时淮序,你这是……这是羞辱我……给我个痛快的吧!」

「痛快的怕你受不住。」

他把我抱起来,手脚并用,制住我的挣扎,板着脸,「好了,不哭了,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要陪我演场戏。」

「什么戏?」

「宋成辉,是宋衍的爸爸。」

我突然想起那天去天台找宋衍的时候。

他站在上面,风吹动白衬衣,像鼓起的白帆。

我捏着冰棍,喊了声:「宋衍,你在干什么?」

他回头,清隽的脸上,写满绝望。

「我家人死了,我再也没有家人了。」

当时,我震惊于他家庭的变故,小心翼翼地挪过去,递给他一支冰棒,「我也没有家人,你看我怎么样?」

「你?」

「嗯,你看,这是我被她们关在女厕所打的,我二叔只会骂我给他惹是生非,不会管我的。」

宋衍低头看着我青紫的胳膊,接过冰棍,从边缘台阶上跳下来,问:「你二叔叫什么?」

「桑铭。」

宋衍慢吞吞抬起眼睛,「桑铭?那个桑氏集团的桑铭?」

「嗯。」

他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眼神看着我的脸,说,「放心,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

我沉浸在回忆里,多年后,才突然明白那个眼神都含义。

也许,在得知二叔名字的前一刻,宋衍是真的想拿我当家人。

可是我与桑家的关系,可以帮他打开复仇的缺口。

他用很多年的时间教会我,家人永远不会背叛,家人受到伤害,要千百倍地还回去。

可是最初,他的承诺,就是用谎言编织出来的。

时淮序说,「宁宁,我能看得出,宋衍是喜欢你的。你说前世,你被人害死,有宋衍的一份力在,兴许,就是因为你选择了我。」

「我不敢让你跟我继续绑在一起,去赌。」

「你跟桑家没什么交集,宋衍应该清楚,所以,只要你离开我,未来所有的危险,由我一个人担。」

我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听话。」

「不听。」我倔强地拉着他的手,「我不离婚。」

「你知道吗?前世,我们连孩子都有了,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时淮序一窒,「真的?」

「嗯,说不定这会也有了呢。」

他浑身僵住了,直愣愣地盯着我的肚子。

「时淮序,我可以陪你演戏,但是,不可以离婚。」

 

几周之后,媒体爆料。

知名企业家时淮序疑似婚变,与妻子离婚。

同天,我搬出别墅的照片被网友发在了网站上。

闺蜜俞晚看着我大包小包地往她公寓里搬东西,喜出望外。

「财主,你终于想明白,跟我一起搞事业了?」

「嗯,」我冷着一张脸,「男人靠不住。」

「喂,前几天还淮序哥哥的,快跟我说说怎么了……」

对上她两眼放光的八卦表情,我郁闷道:「我往他床单上抹果酱了。」

「就这?」

「就这,离婚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自己过。」

第三天,我接到了二叔的电话。

「宁宁啊,明晚回来趟吧。」

我一边举着电话,一边给百合花喷水,笑着说:「哟,二叔,您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这不是……你离婚了吗,家里人也不能看着你在外面受苦,趁着举办宴会,再帮你物色物色。」

「您消息倒是灵通。」

「你就说来不来嘛。」

「一定准时。」

挂掉电话,闺蜜担忧地看着我,「你不是早跟你爸妈断绝关系了,他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不上凑,他们可总想着害我呀。」

晚上,我穿着黑色的束身鱼尾裙,推开了桑家的大门。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

我刚一进场,周围的目光便都集中过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桑家的小姐吧?没什么存在感啊。」

「嗨,爹妈不管,你指望谁管?」

「要不要让你儿子试试,攀上桑家的高枝,少奋斗十几年呢。」

「去你的。」

我在人群中穿行,一转角,听见熟悉的声音。

「许久未见了。」

循声望去,时淮序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中,言笑晏晏。

他一向是耀眼的。

听闻他离婚,不少老板趋之若鹜,身边的女伴将他里一层外一层的包住。

高兴坏了吧。

人们发现了我,谈话声一静。

「时总,要不您先叙旧——」

时淮序冷漠地瞥了我一眼,收回视线,「不必,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我随手从侍从手里端起香槟,走过去。

过往的行人自动让开,生怕我俩打起来,惨遭波及。

时淮序幽深的目光落在我水润的唇上,短暂停留后,又顺着脖颈向下,将优美的腰线尽收眼底,一时间,忘了说台词。

我等不及了,把香槟往他衣服上一泼,笑着说,「打个招呼,时总不介意吧。」

他接过我空掉的酒杯,指尖恋恋不舍地擦过我的手背,淡笑着,「不介意。」

我哼了声,扔下杯子转身离开,推开露台的大门,想喘口新鲜空气。

谁知露台上早就有人了。

还是我认识的人。

宋衍。

紫玫瑰花语:安静、等待、守护爱情;紫玫瑰花语:忧郁、高贵、浪漫真情和珍贵独特。无论哪一种花语,紫玫瑰都代表着真挚的爱、深深的爱,怎么都无法忘记的爱。紫玫瑰花语:成熟的爱、你的幸福比我的重要。紫色玫瑰代表成熟的。

他倚着栏杆,那张烧毁的脸隐在暗处,只剩清隽帅气的半张脸。

「宁宁,好久不见。」

我眼睫毛微微一颤,藏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好久不见。」

他轻笑了声,「怎么跟我生分了呢?」

我努力缓解紧张的情绪,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去哪了?手机拉黑我是吧,你长能耐了。」

我像以前一样,开玩笑似的推了他一把。

突然门外的光被人遮住了。

我余光一瞥,时淮序正随意地倚在窗户边,淡淡看着这边。

宋衍被彻底推入暗中,「我去做手术了。」

「手术?」

他微微倾身上前,模糊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

原本被烧毁的皮肤,已经修复了大概。

「仔细看,我跟以前,一样吗?」

我呆呆地望着他,半晌说:「一样。」

「所以我们……」

我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我为你高兴,真的。」

门突然被推开,二叔领着一群宾客过来。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我侄女,桑宁,旁边这位,是我们公司新签的演员,宋衍。他们两个打很小就认识了,这次宴会,其实我也是想给两个孩子,解决一下终身大事。」

四周人头攒动,宾客纷纷说着恭维之语。

将我和宋衍围得水泄不通。

我蹙蹙眉,「二叔,我还不想——」

宋衍揽住我的肩膀,笑着说:「二叔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宁宁的。」

我挣了挣,发现他力气很大,有些慌。

好在短暂的半分钟后,他松开了我,游刃有余地跟宾客寒暄。

我心情复杂,等宋衍寒暄完,问:「你什么时候跟我二叔搅和到一起的?」

我看着他的脸,只觉得他陌生得可怕。

宋衍笑了笑,「怎么?不认识我了?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心里的宋衍,不太一样。」

从前,我觉得宋衍笑起来阳光灿烂,跟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我错了。

他步步上前,将我逼得节节败退。

最终我后背抵在玻璃门上。

「桑宁,我本来就是这样。」

他扯出个笑容,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些狰狞。

我浑身一颤,瞬间被卷进巨大的恐惧里。

他……都知道了?

宋衍清楚察觉到我因恐惧而张大的瞳孔,和粗重的呼吸,俯身越过我,手落在我后面的门把手上,轻轻一压,门开了。

宴会轻快悠扬的小提琴曲飘进来。

光线瞬间明媚。

宋衍微笑着对我发出唇语:

「回去吧,好好享受晚宴,我们改天见。」

直到走入人群,我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明丽璀璨的光让我头晕目眩。

我缓缓靠着楼梯,依照记忆,上了二楼。

走廊尽头,是我曾经住过的房间,我想进去休息休息。

几乎刚推开门,我就被人捂着嘴,拖到了门后。

熟悉的香气袭来,时淮序低沉的声音灌进耳朵里,带着一点点的酒气。

「他碰你哪儿了?」

我脱了力气,软倒在时淮序怀里。

浑身轻轻发抖。

「肩膀……」

瞬间,一个炙热的吻落在我的肩头。

辗转缠绵。

时淮序一言不发,耐心细致地将方才的触感吻去,换成他的烙印,最后寻到我的唇,一点点噬咬。

惊惧紧张终于在他的安抚下,渐渐褪去。

我站在黑暗中,和他接吻。

很久之后,我红着脸,小声问:「你吃醋了?」

「吃了一缸。」时淮序语气沉闷,「不准别人碰你,谁都不可以。」

说完就要往我肩膀上咬。

「哎!」我一把推开他,「待会还要下楼,肩膀上有牙印算怎么回事?」

见时淮序皱起眉,显然没被说服。

我说:「他们就会说,我刚离婚,就无缝衔接宋衍,你愿意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吗?」

他沉默了会儿,「不愿意。」

「宁宁。」

「嗯?」

「倘若桑家因此而遭受重创,你会怎么办?」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

我拉着时淮序的大手,「我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互相厌恶,我出生那年,他们把我丢给二叔,各自移居海外。二叔把我当作为家族笼络权势的工具,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嫁给了 70 岁高龄的老头。」

「所以,不要顾忌我。」我勾着他的无名指,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把婚戒带上了,心里一暖,「桑家要是真的垮了,那也是我二叔做了缺德事,他罪有应得。」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回归了打工人生活。

毕竟成年后,我没要过桑家一分钱,全靠自己勤工俭学撑到现在,有了一门糊口的技术。

除了被二叔强制叫回去安排和宋衍相亲,我的生活还算平静。

俞晚对此极其不满,「你都断绝关系了,干吗还要言听计从啊?」

我没解释。

宋衍知道我的情况,只要我不顺从他的意思,他就会唆使二叔给时淮序使绊子。

在时淮序搞垮他们俩之前,必须稳住。

而且宋衍把约会地点的选择权交给了我,我选在白天的闹市区,倒还算安全。

俞晚喜欢看电视。

最近时淮序常常出现在财经频道。

她见一次骂一次。

「衣冠禽兽啊,桑宁,你二婚新郎必须带给我过目。」她端着遥控器,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指着时淮序的俊脸,破了音,「像这样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我要是让你穿上婚纱,倒立吃屎。」

我从一堆设计稿里爬出来,为难地说:「你……话别说死,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行,我拉着你一起吃!」

「……」

由于俞晚的强烈抵触,我连见时淮序,都要偷偷摸摸的。

深冬,刚下过一场大雪。

我穿着厚实的毛衣,手提垃圾袋,从楼道里钻出来。

时淮序的车就停在楼下,天很冷,他却站在车外面等我。

身上穿了我给他买的羊毛大衣,也带了我买的围巾。

「过来。」

他对着我招了招手。

我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欢快地扑进他怀里,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声音小一点,我们去车里。」

「怎么了?」

「我闺蜜,现在认为你是个绝世大渣男……」

我做贼一样,把他拽上了车。

车灯熄灭,四周陷入黑暗。

只剩不远处的路灯在洁白的雪上投下一片光影。

我裹着厚实的羽绒服,顾涌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毛线手套。

「送你的!」

时淮序笑着,认真接过我的礼物,「时太太,我有很多双了。」

「你不喜欢啊?」

我伸手去夺,他眼疾手快地抽走。

「谢谢,很喜欢。」

其实我和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但就是有说不完的话。

我懒散地倚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我闺蜜说,二婚要是敢嫁给你这样的,她就……」

「就怎么样?」

那几个字过于粗俗,我没好意思说,潦草带过,「反正就是会发生很恶心的事。」

我叹了口气,「我已经能想象到她痛打我的样子了。」

时淮序笑出了声,牵住我的手。

「要不,你换个人?」

「时淮序!」我凶巴巴地搡了他下,「你胡说什么呢!」

他垂着眼睛,默不作声地把我的手拢进手心。

他的手指很长,也很完美,大到足以包下我的两只手。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我闷闷不乐的,强打的精神瞬间萎靡下去。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总是做噩梦。

回回梦见时淮序说,要我一个人好好过。

醒来眼睛都哭肿了。

「宁宁,我是说如果……」他顿了下,「有天,我突然跟你分开了——」

他话还没说完,我的眼泪啪嗒落在他的手背上,将他打断。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时淮序把我抱住,摸了摸头,「只是打个比方。」

「比方也吓人。」我说起话来闷闷的,「我这个人,从小没受过父母的关爱,所以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宋衍是,一开始对你也是。可是后来不一样了。」

「喜欢一个人,会高兴,也会难过。我对你不仅仅是这样。我更想让你高兴,看见别人有的,我就想说,你也要有,会在意自己说的话,生怕让你不开心。我的喜怒哀乐似乎跟你绑在了一起,所以你说分开,我会很痛。」

时淮序吻过我的发丝,叹了口气,「宁宁,你在爱我。」

「那不分开好不好?你说过,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他嗯了声,安抚似地拍拍我的后背,「好,不分开。」

 

第二天一早,我肿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

俞晚嘴里叼着里脊肉饼,「你昨晚哭了?」

「嗯,麻烦给我支冰棍。」

她起身去厨房,从冰箱下层掏出一只过了期的老冰棍,怼在我眼皮上。

「我昨晚,可看见你上了一辆豪车。」

我敷着冰,保持缄默。

她白眼一翻,「得,吃回头草了,还让前夫羞辱了吧,哭哭哭,天天趴被窝里哭男人,瞅你那点出息。」

「不是这样的……他挺好——」

「打住!」她掏掏耳朵,「再让姐听见你给他说好话,给你扔出去。」

我放弃了挣扎,端起碗喝了口豆浆。

鼓着腮愣愣地看着闺蜜。

她:「咽啊,脑子跟男人跑了,饭也不会吃了?」

「噗……」

我原封不动地喷出来,在她骂我前,已经跑到厕所干呕。

她顶着一脸豆浆,骂骂咧咧地端了杯水来,拍着后背,「老天爷,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啊,等我给你叫救护车——」

我抓住她,「别……」

「哎呀,你起开,你知道你脸色多难看不?」

我死死抓住她,说:「我怀了。」

「啥乱七八糟的——」

她突然住了嘴,说了句:「我……擦……」

几分钟后,我被她拽上了出租车。

宋衍打来电话,「宁宁,你到哪了?」

紫玫瑰花语是:成熟的爱、你的幸福比我的重要。紫玫瑰是玫瑰花的一个品种,花朵娇小,但香气甜润,给人一种镇静从容的感觉。它没有红玫瑰那般妖艳欲滴,也没有白玫瑰那般纯洁无暇,但紫玫瑰自有其高贵、镇静、神秘的独特。

我这才想起,今天要跟他「约会」。

「对不起,我有急事。」

「在哪,地址发我?」

俞晚知道我不喜欢他,夺过电话直接关了机。

「天大的事,就瞒着,不跟他爸说,行,桑宁,你真行。」

关机也好,安全。

我叹了口气,说,「你替我保密,别告诉你家人,我怕桑家知道。」

她生着闷气,不爱搭理我,过会儿,又问:「就这么生下来?」

「嗯。」

「行吧。你生,我给孩子当小姨,女人能顶半边天,咋也养得活个孩子。」

出租车里放着广播新闻。

我俩听了一会儿,沉默了。

桑家出事了。

今早曝出来的。

涉及很久以前,一场严重的工地安全事故。

闺蜜握住我的手,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没事。」

我没想到时淮序的动作这么快,桑家随之曝出的其他丑闻,就像接二连三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只待最后一根,骆驼就会轰然倒下。

想起前世,二叔作为幕后主使,唆使方老板制造了那场爆炸,我悬了很久的心,渐渐放下些许。

这次,提前了十年。

时淮序的商业帝国如日中天,二叔的积业亦没有壮大到可怕的程度,应该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吧?

今天路上的车不太多,司机开车很稳,行程过半,我眼皮发沉。

于是打算短暂地靠在俞晚身上歇一歇,「待会到了叫我。」

还没听到她的回答,我就昏了过去。

好一阵儿,有声音自很远的地方传来。

「桑宁,你赶紧给老娘睁眼!」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我只觉得四肢发沉。

徐徐睁眼,是水泥钢管,和靠在水泥钢管上的俞晚。

风吹过,刺鼻的工业机油和沙土的腥味传来。

我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

俞晚徒劳地踢着腿,背后传来咯吱声,「艾玛,谢天谢地,赶紧来,给我解开绳子。」

意识到我和她处在陌生的地方,还被人绑了,我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看到了绑她的粗麻绳。

熟悉的记忆涌来,我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冷汗瞬间淌下来。

这不是前世,我死于非命的废弃工厂吗?

绳子系了死扣,解不开,只能磨。

咯吱咯吱的钢筋声传遍了整栋大楼。

俞晚骂骂咧咧,「敢绑架我,我看他们不想活了。」

绳子磨了半天不见细。

我苦笑着,「对不起,这次恐怕是我连累你了。」

「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宋衍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

「你闺蜜可真够吵的。」

俞晚探头去看,我忙捂住她的眼,回头,盯着宋衍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让她走。」

俞晚先忍不住了,「你妈的,老娘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姓俞,俞家的,你敢绑我,我老爹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衍听完,脸色阴沉了下来。

我说:「你听见了,我们的事,没必要把俞家牵扯进来。」

俞晚的父辈从政,哥哥还是警察,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真要让她出了事,谁都活不成。

宋衍丢给我一把美工刀。

「割开绳子,你不许动。否则,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我匆忙捡起,把俞晚从绳子的束缚里解出来。

「什么都别看,回家待着。」

俞晚皱皱眉,小声问:「不会有诈吧?我要出去肯定报警。」

「报警也好,」我低声说,「只是我感觉,穷途末路,他们已经不怕警察了。」

想起前世那场爆炸,我推了闺蜜一把。

能走一个,是一个。

她握了握我的肩膀,「桑宁,你一定等我!我让警察来救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空荡荡的四周,只剩下我和宋衍。

我站起来,对上宋衍阴沉沉的眼,「你想干什么?」

「你去医院干什么?」他反问。

「胃疼,拿药。」

宋衍唇角勾出一抹讽笑,「桑宁,别拿我当傻子耍。」

他一把拽住我,拖到窗边,掐住我的下巴朝下看去,「让我们看看是谁来了。」

楼下,一个男人正在被二叔拿枪指着。

我一眼就认出来时淮序,心脏一紧。

宋衍轻笑出声,「等警察赶来,就会看到时淮序的尸体。你二叔也逃不掉。」

我心跳得很快,指尖冰冷,微微发着抖。

可是此刻越表现得在意他,就越危险。

我干脆闭上了眼,「我和他离婚了。他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是吗?」宋衍冷冰冰地看着楼下,说,「桑二叔,打他一条腿。」

砰!

一阵枪响过后。

时淮序的大腿上,渗出了殷殷血迹。

他一条腿已经跪了下去,抬头望着我和宋衍的方向,脸色惨白。

「宋衍,我在这里,你放她走。」

宋衍不予理会,对着我说:「宁宁,高兴吗?」

我浑身冰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桑二叔,第二条——」

我突然抓住他的手,颤抖着说,「别,求你了……」

宋衍的笑容陡然消失,手指都因为攥得紧,而骨节发白。

时淮序一双眼睛暗沉沉的,额头渗出了汗,「你别吓到她。」

宋衍的一双眼睛冷漠得可怕,他挑衅地望着时淮序,下一刻抬起我的下颌,吻上来。

干裂的唇,凶狠的力道,让我阵阵作呕,不自主地剧烈挣扎。

他说:「你想让他死吗?」

我僵住不动了。

宋衍紧紧贴着我的唇,磨蹭。

恶心自胃里反上来,我猛地推开他,跪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

「动手。」

宋衍冷冷吩咐道。

楼下突然一声枪响,我大脑一片空白,连滚带爬地扑到窗边,「时淮序!」

想象中他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是二叔。

他后背中枪,趴在地上。

时淮序的左手正在滴答淌血。

不远处,一队武警正蜂拥而入,很快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宋衍脸色一变,突然揪住我的领子退进二楼的水泥柱子后。

窗外,是警察对着宋衍喊话。

他没料到,警察来得这样快。

宋衍掐着我,躲在狙击枪手看不见的死角,喊道:

「我手里有炸药,让时淮序进来见我。不然,我就带她一起死。」

我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只觉得眼前发黑,「宋衍,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前世你肯跟时淮序死在一起,怎么,换我就不行了?」

我拼命地拍打他的手,「我不……我不要……」

宋衍语气越来越激动,「我本可以挽回一切的!可你为什么也要一起回来!你把原来的桑宁还给我!」

我徒劳地伸着手,眼前的光正在变暗。

「宋衍。」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从几步外传来。

「我来了,你放开她。」

颈间的压力骤然消失。

我弯着腰,剧烈咳嗽,眼睛蒙了一层水雾,苟延残喘地望着时淮序,本能地朝他伸出来手。

他腿上的血迹已然干涸,手上缠了绷带,倒是比前世更狼狈。

自登上二楼的那一刻,他的一双眼睛就紧紧盯着我不放,生怕我出什么意外。

宋衍拉着我,后退几步,掏出一把匕首比在我脖子上,「时淮序,这次,我们来玩点不一样的吧。」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件皮夹克,对时淮序说:「穿上。」

那件衣服我再熟悉不过。

「不……不能穿!」我剧烈挣扎,第一次破了音,「不可以!」

宋衍疯了似的,发出兴奋的笑声,「宁宁,前世时淮序敢抱着你一起死,你呢?你有多爱他?」

「不……」我发了狠地在宋衍的手背上乱抓。

他掐住我,冷笑,「你以为他斗得过我?他把你保护得再好有什么用?你不出来,我照样可以开门进去,把你绑了。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今天,他不死,就是你死。」

时淮序并没有听见我们的悄悄话,「你刀子离她远一点,我穿。」

「时淮序!你走吧!」我哭得声嘶力竭,「求你了。」

时淮序像是没听见一样,盯着我被刀尖儿刺出的血珠,飞快套上衣服。

滴一声。

倒计时开启。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宋衍突然把我往前一推,「桑宁,选一个。」

我站在两人中间,哭着往时淮序走了一步,他便后退半步。

「宁宁,别过来。」时淮序郑重地叮嘱道,「有炸弹。」

我站在原地,不敢再走一步。

我不怕死,可是此刻当着他的面,选择时淮序,无异于激化宋衍的情绪。

甚至可能提前引爆炸弹。

「桑宁,承认吧,你只爱你自己,你跟你二叔一样,自私薄情。」

宋衍冷笑一声,在旁边说风凉话。

时淮序退到了窗边,看了我一眼,随后开口,「宋衍,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你不配提我的父亲。」

原本还下看热闹的宋衍骤然被激怒,往前走了半步。

「你们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少爷,有半点真心吗?」

「可是,你父亲当年,的确是违规操作,没戴安全帽,我们也给了相应的赔偿。」

「闭嘴!」

时淮序冷冷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你只不过也是个,无能之辈。」

我浑身都在抖。

这个世界疯了。

时淮序的话,每一句都扎在宋衍的死穴上。

他是不想活了吗?

宋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打火机,摔在地上,瞬间熊熊大火烧了起来。

那股空气中弥漫的机油味,原来是宋衍早就浇好的。

「就是你们,毁了我的人生!」

宋衍双目猩红地朝我走来,那张尚未修复完全的脸,此刻在火焰中,显得十分可怖。

「桑宁,你为什么不选我呢?如果你早说,你不喜欢毁容的,我当初就不会对自己下手那么狠了……」

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真的是他自己。

「你疯了……」

「是啊,不这样,我怎么利用你的愧疚,打探到时淮序的消息!」

宋衍蛰伏多年,最终撕下来那副温和面孔,露出偏执疯狂的一面。

他的笑声,像破了口的风箱,刺耳难听,「宁宁,如果你选了我,不会是这个结局,走到现在,只能怪你自己。跟我一块下地狱吧……」

他掏出一枚遥控器。

我想也不想,转身扑到时淮序身上,紧紧抱住他。

「桑宁!」

时淮序怒喝一声,下一刻,砰!

伴随着窗玻璃破碎的脆响,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嗡嗡嗡……

耳鸣的锐响像一根针,不断刺激着我的大脑。

眼前,是时淮序毫无血色的脸,正在对着我说什么。

我仿佛感受到自己被炸成了碎片。

浑身都是麻的,没有力气。

可是跟他死在一起,我一点都不怕……

不怕吗?

为什么我在哭呢?

失聪只是短暂的一瞬,下一秒,乌泱泱的喊声像一颗原子弹,猛地灌进耳朵。

「嫌疑人已击毙!尸体发现位置:废旧厂房二楼。」

「一小队报告,引爆装置完好,确认人质安全。」

「现场未发现其余可疑爆炸物。」

「火情凶猛,通知相关人员携人质尽快撤离!」

我被人架着,离开时,回头,看见宋衍背对着我,躺在地上。

死了。

一只手盖在我的眼睛上。

冰冷的空气驱散了鼻腔里的烟尘味。

警笛声此起彼伏。

红蓝光交错,映着半落到夕阳。

我腿一软,跪在了雪地里,抖成一团。

俞晚骂骂咧咧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宛若天籁。

「……都踏马的 21 世纪法治社会,扫黄打黑都不知道几波了,还玩炸药呢!一个两个的法外之徒,都给你们关进去,判无期,判死刑,一枪子儿给你丫的崩的妈都不认。哥,都抓了,别放过他们!」

「行了,你去看看桑宁,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

俞晚一眼就发现了跪在雪地里的我,嚎了一嗓子,「桑宁,起来,你有孩子了,别满地乱爬。」

旁边正在配合警察拆弹的时淮序,突然一僵,扭头死死盯住我。

不等俞晚走到跟前,他脱掉了皮夹克,二话不说,抱起还在跟闺蜜说话我,面无表情地往车里走。

「哎、哎,你什么人啊,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

砰!

车门声隔绝了俞晚的抗议。

他把我塞进后座,自己也坐进来,阴沉沉地盯着我。

我突然有点害怕,往角落里缩了缩,「你别这样,我、我害怕——」

「知道害怕还敢扑过来!你以为是玩卧倒游戏呢!」

短暂的沉默后,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时淮序从来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跟我说话,我眼泪当即就出来了。

「炸弹是在我身上的!」他气狠了,头上青筋都憋出来了,「万一宋衍摁下去了,怎么办?」

见他还要开口,我闭着眼往他怀里一倒,「糟了,我吓晕了。」

时淮序一噎,深吸一口气,憋得额头的青筋嘣嘣直跳。

他突然把我抱得紧紧的,此时,我才察觉到,他的双手竟然在抖。

「对不起……」

「刚才是我语气不好。」

他搓乱了我的头发,蹭着,尽力压平语气。

「我本来,是想从窗户跳出去的,这样哪怕狙击手不成功,爆炸了,也不会伤到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冲过来抱住我呢?以前从来没见你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没想那么多。以前看电视,有炸弹就卧倒,我总不能,抱着宋衍吧……」

「你——」时淮序一时失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万幸,我们都还活着。

「你伤口都包扎好了吗?」我问。

「嗯。」

「我不信,给我看看。」

「宁宁,」他哭笑不得,「在大腿根呢。」

我闷头就扒他裤子,「都老夫老妻了,你害羞什么?」

俞晚的声音隔着玻璃闷闷地透过来,「……对,是,我怀疑我朋友被家暴了,她男人把她掳走的,你在妇联的那个朋友管是吧?」

她说着,一把拉开车门。

光线倾泻进来。

我跪在时淮序大腿两侧,手放在他的腰带上,解了一半。

俞晚举着电话,面无表情地跟我们对视了三秒,突然关上门。

「对了,狗被虐了,你们管吗?不找妇联了,找动物保护协会……」

我和时淮序补办婚礼的时候,俞晚坐在了主桌。

她似乎没吃几个菜。

敬酒敬到跟前,时淮序温文尔雅地说道:「以前总听宁宁说起你,她说如果二婚还是我,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被他一双探究的目光盯着,她想起当时都豪言壮语:「如果二婚还是他,我倒立吃屎。」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

相顾无言。

我就是顺嘴一提,谁知道时淮序的记性这么好。

俞晚笑笑,举起酒杯,「那个,都过去了,我提一个,就……就祝你俩,百年好合吧!」

时淮序微微一笑,「谢谢。」

敬完酒,我小步跟在时淮序屁股后面,碎碎念,「都是过去的事,你提那个干什么?」

他笑道:「我好奇啊。」

「真好奇?」

「嗯。」

我犹豫半天,突然咧嘴一笑,「你趴过来,我偷偷跟你说。」

我抱着他嘀嘀咕咕一阵耳语。

时淮序俊眉一展,眉眼间逸出些许笑意。

我笑得肚子痛,「你说她要是真这么干了,还拉着我一起吃,怎么办?时总,您脸还要不要了哈哈哈哈哈……」

整个大厅都回荡着我欢快的笑声。

时淮序就这么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

婚宴结束,宾客可以在海边的度假村自行游玩。

傍晚,我脱掉了婚纱,穿上宽松的衣服,扣着一顶毛边儿遮阳帽,被时淮序牵着,蹦蹦跳跳地踩在沙滩上。

「以前,你总说要陪我来海边的,一直没来。」

「以前,是指——」

「哦!就是 38 岁的你。」我脱口而出。

时淮序蹙蹙眉,「有点老。」

「才不老呢!」我回味似的砸吧砸吧嘴,「38 岁的你也很帅,比现在沉默寡言一点,禁不住人撩。」

38 岁的时淮序,多了一些沉稳,也是能让人疯狂心动的程度。

时淮序若有所思,剩下的过程,跟我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了晚上,我刚进卧室,就被人「扣押」了。

危险的气息自身后袭来,滚热的胸膛让我一激灵。

咔嗒一声。

我被锁起来了。

时淮序清冷的声音染了欲念,「那个老男人有我懂你吗?」

我一愣,突然意识到,他这一天不对劲是因为啥了。

他吃醋了。

我扑哧笑出来,「喂,你……」

时淮序掐着我的下颌,对着镜子,眼睛像带了钩子。

「禁不住撩?」他轻笑一声,「那是他不行……」

「你、你别这么说。」

「你还替他说话?」

这声音显然是醋缸子打翻了。

「不、不是,」我欲哭无泪,「你十年后想起这句话,是不是还要证明自己很行?」

时淮序顿了下,认真道,「原则上来说,没错。」

「你们两个较劲,为什么吃苦的是我……」

他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我,「真想让那个老男人看看……」

我羞耻地捂着脸,「别说了。」

时淮序吻住我,不容拒绝地低声呢喃,「宁宁,你是我的。」

这一晚,兴许是我的一生中,情商最高的时刻了。

既要承认,他比 38 岁的老男人厉害,又要被他反复确认,38 岁的他,依旧很厉害。

夜深了。

月光穿过了窗纱,落在他的侧脸上。

时淮序已经睡着了。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心里暖乎乎的。

曾经,我无数次牵着 38 岁的时淮序,感叹,「要是我们早点在一起就好了。」

整整十年,我们活成了两个痛苦的陌生人。

这十年里,我想,我应该也是动过心的。

在他悄悄给我盖被子的深夜,我有那么一刻,是想抱紧他,说:我们和好吧。

但宋衍的意外,早已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

那些连我都不愿意承认的悸动,每次发作时,刺便会狠狠扎进心里。

提醒我,时淮序「害」过我的家人。

兴许是被压抑久了,所以当误会解开,爱意喷涌而出,让我度过短暂又浪漫的热恋时光。

我比我自己以为的,喜欢他还要久。

「宁宁,怎么醒了……」

时淮序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我捧住他的脸,凑过去,在唇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我爱你。」

覆盖在掌心之下,时淮序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这个男人……

还是不禁撩啊……

「我也爱你。」他捉住了我逃走的唇,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招架不住。

「喂,你……这是怎么了?」

「我刚才做了个梦。」

「嗯?」

时淮序睁开眼,眼底藏着一些看不清的情绪,像一坨即将崩盘的黑色风暴。

「我梦见了我们前世。」

我屏住呼吸,「真的?」

「嗯,」他勾开了我凌乱的头发,像在看一个珍宝,「桑宁,我很庆幸,我们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夜幕还长,月光羞怯,风也缠绵。

暖香浮动,吹起的窗纱撞起屋角的风铃。

是心跳声在此起彼伏。

我化身一片温柔的海,拥抱着月亮,轻轻低语:「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结婚吗?」

月亮说:「不是,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上一篇 2023年01月13 06:36
下一篇 2023年05月02 17:34

相关推荐

关注微信